指望不上的外甥狗们

第一个说我爱读书的是我姥娘。

那时我好像还没有上学吧,正高高兴兴趴在她家的堂屋的床上翻看农村用来糊絮棚的报纸。姥娘坐在旁边和一个老太太聊天,聊着聊着颌指我说,我这个外甥就喜欢看书,有字的就看半天。

姥娘说我的时候脸上很平静,但如果联系到后来没有当着我和她姑娘说的我,“这么老实,以后能找上媳妇吗”,想来这个评语也不是夸奖吧。

我们那里农村外孙和外甥都叫外甥,只不过外孙的那个外甥通常后面加上一个狗字而已,外甥狗,吃饱了就走。我这个外甥也是如此,到看我的时候,姥娘年纪不小了,我们说话很少,大多都是和吃有关。在农村的时候,只要想吃东西了,就往姥娘家跑,吃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反正自己知道。后来到了城里,隔段时间就走回姥娘村里看姥娘,说是看姥娘,其实似乎也是为了吃而已。

姥娘基本上见到我,就去给我准备吃的。吃的也很简单,每次都是馒头和荷包蛋。姥娘蒸的馒头是吃过最好的馒头,在没有酵母的年代,完全靠面引子蒸出来的馒头,蓬松的每次都是先攥一下,待它恢复原状才开吃。

当地人都说疼外甥狗没用,唯一的用途就是添个花圈而已。的确如此。姥娘去世时,我正放暑假,赶回村里,花圈是乐乐爷爷奶奶为我安排,安排我做的只是看好正好在家大外甥而已。

我拉着大外甥的手就傻站在院门外。看着门外的花圈越来越多,真是不缺我这一个,旁边围观的老太太们满是羡慕地说:“真是大丧啊。”

很多花圈不是本村的人送的,送的人也询问着姥娘的名字,我木然点着头,因为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。现在想来95年前后似乎是我记忆里的一个空白期,不知是不是姥娘的离去带走了什么。之后几年梦里常常出现她的身影,慢慢的少了。直到九年那个6月,我再梦里又清晰梦到她,在一个冰冷的钢铁架子搭建的厂房里,她依然无语地看着我,喊她也不答应,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悲哀。

醒来后我却睁不开眼,因为我知道她的眼神意味着什么,我一个更爱的人要离我而去,而她不会再出现在我的梦里了。

果然 那之后我再没有梦到她。

外甥狗就是这样,本来就指望不上,本来也做不了什么,能做的却也做不到,别指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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